【羅仕揚專欄】存在感

    當然對比金融海嘯等大事件，現時距離最壞情況仍很遠很遠，但居安思危也不是壞事。跑數全靠Front Office，是整個Trading Floor的盈利來源，除非某些枱真的到了生死存亡之秋，否則現階段仍未到動刀的時候。Middle Office支撐著前線運作，若非架構太臃腫，暫時也算安全。Functional Team在過去兩年疫情幾乎全線Work From Home，平常處理的亦是一些瑣碎但難度不高的工作，在老闆們心中從來不算重要，長期WFH更容易令人忘卻他們的存在。「出得嚟行，遲早要還」，因疫情休閒了兩年，當他們意識到危機即將出現，近期也紛紛浮上水面，扭盡六壬找方法刷存在感。

    行家Janet隸屬於某投行的Event Team，雖然疫情肆虐兩年，令不少推廣計劃延遲，但客戶活動由線下全部轉到線上，安排或技術支援上需要兼顧更多，工作忙碌程度不見得因WFH而減少。就在早幾天，剛剛完成統籌一個涉及20多名客戶的中型線上交流會後，她就收到一封來自歐洲總部一個不知名部門的電郵。

    「你好！我們發現剛舉行的線上活動，並非按照公司保安守則XYZ進行，所用的連線也並非加密，而且XYZ Certificate也未有按規定註冊，令公司蒙受極大保安風險，現時要求你就此高級風險警示事件提交報告，否則我們將通報環球保安組跟進，負責活動的員工或需承擔全部責任。」電郵內容大約簡化如此，內裡還包括大量IT 用語，Janet對此當然不明所以，類似的活動在過去兩年多次舉辦，一直相安無事，而且已跟足程序申報，亦已從Local IT獲得技術支援。出於禮貌，她簡短地回覆了幾句，並cc了IT部門：「此活動已多次舉辦，一直未有出現問題，若涉及IT因素，請向IT部門查詢。」

    以為江湖從此無事？少年也實在太年輕。幾天後，同一部門又傳來另一封電郵，再次重申她有份籌辦的活動令公司蒙受風險，內容也是重複一堆IT術語。IT事IT了，但她徵詢過Local IT，連他們也看不出問題所在。「此活動的網上連接系統，由公司科技組同事安排，客戶需輸入電郵及密碼認證身份，才可登入指定平台，IT已確認不存在可見保安漏洞。」這次Janet的行文語氣再重一點，更連上兩級的直屬上司也cc在回覆內。企業向來是欺善怕惡之處，當在電郵中拉多幾名高層進入cc List，來找碴的蠢人害怕露底，很多時也會自動消失， Janet打的如意算盤正是如此。

    「呢班係搵麻煩嘅人，無嘢做走嚟刷存在感，嚟證明自己有價值，你搵高層入嚟，正好俾佢哋順勢cc更多高層，話俾人知佢哋有做嘢！」事情峰迴路轉，幾天後上司召見Janet，突然說出這番話。原來當Janet cc了幾位上司後，那個不知名部門隨即cc更多IT部門高層進來，當中更包括Global IT Security Head。幾經申述，Janet上司終於明白所說的風險是甚麼：外國IT部門認為，隨便開放公司平台讓客戶登入，即使有密碼保護，也並非全無風險，建議客戶要使用已註冊的受保護連線，簡單來說，就是公司的連線。

    「我唔明，即係，佢要求我哋叫啲客嚟公司，再利用公司Network參與網上活動？」說到這裡，連Janet自己也覺得荒謬。「如果班客上到公司，仲駛乜上網？親身同RM傾咪仲好？就係因為疫情嚟唔到，先要搞On Line嘢嘛！」Janet雖然成功突破盲腸，但偏偏N年前制訂的Company Code，真的有一條「要利用Authorized Network與客戶接觸」，但卻沒有說明只包括公司方，抑或連客戶方也包括在內，想不到一條陳年舊例，被有心人拿來大做文章。「呢條Team而家喺唔同地區周圍焫火頭，仲講到度度都好大風險，好彩得佢哋注意到，仲成功吸引到Global Head注意，不過如果我係Head，我會覺得搵嘢嚟搞囉！」但膠層的心意，又誰能揣測得到？

    沒有最無聊，只有更無聊，是刷存在感的Rule No1，行家Johnson此刻也感同身受。作為Salesperson，與客戶聯繫至關重要，新年送果籃、聖誕送酒送朱古力等，只要在指定金額內，Compliance等部門從來沒有特別留難。端午將至，Johnson一如以往叫秘書安排送出糉券，卻想不到被秘書告之受阻。

    「端午是甚麼節日？為甚麼需要送禮？」查問的不是Compliance，卻是一個成員幾乎全在外國、名為Operation Management的部門。Johnson心裡雖然滿是咒罵，但也快速解釋了這個只要找Google大神就能解答的問題。「我們從產品網頁得知，糭券的實際價值大約50美元，請問這是否只有指定收件者才可兌換？」正常智商的人也知道糉券、月餅券等是憑券取貨，難道連換幾隻糉也要出示身份證？不過Johnson也禮貌地回答，糭券是寄給已獲Compliance審批的指定客戶，客戶可以憑券換貨。以為有Compliance批准就可萬無一失？想不到幾天後，Johnson收到該部門以紅字Bold 體，寫明 ”Your Request will not be Approved” 的Email回覆。

    「由於糉券並非必須由指定人士換領，客戶可將之轉售，公司守則已寫明不能送贈與現金等值 (Cash Equivalents) 的禮物；而且我們不能確保食物質素，轉售或轉贈別人後，若非本行客戶進食產品後感到不適，並提出投訴或訴訟，或會為銀行構成風險。」首先說糉券是Cash Equivalents，已經完全顛覆了Johnson對金融學的認知；再說如果食品質素有問題，是客戶抑或非客戶食用，有分別嗎？這明顯是邏輯上的問題。

「算啦，唔好同佢拗，你唔覺得近半年多咗好多從來無見過嘅部門，個個衝出嚟麥麥送上身，幫唔到C朗入波都算，仲要Mark埋梳爾拖後腿破壞防守？」Johnson的上司是唏噓的曼迷，連工作遇到的不如意，也不禁套上愛隊的尷尬處境作比喻。「呢班人其實唔係想阻你啲乜，只係想刷存在感，話俾人知佢哋好盡責，監察住唔同部門嘅運作。

Janet所遇到的情況相同，反抗越大，反而讓這群人越有機會做大龍鳳，驚動更高層。「唔好中計呀，如果糉券唔係一定要送，無謂為咗呢啲小事同佢嘈，炒大鑊的Quota，應該要留返俾更重要嘅嘢先寸土不讓。咁快拎張黃牌，下半場綁手綁腳，場波仲點踢落去？」處理職場上的政治事件，老闆自有老闆的智慧，

就算身處同一企業，明明應該「以結果為目標」，爭取更大盈利，但為了爭寵、為了刷存在感，「我和我們」也可以各有盤算。以為分多幾個部門、增加更多職級就可人多好辦事？要處理更多人事問題，指令需要更多層的介入，或許才是更大的難題。唔，別誤會，這裡說的，只是投行與金融業。

羅仕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