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羅仕揚專欄】搶人只是盲搶人？

    「生意都就嚟無得做，仲講咩搶人才？搶到返嚟，都無嘢俾人做啦！」公道點說，港府說的搶人才，並不是單單局限在金融業上，而說出這番見解的同事，卻純粹狹隘地從金融業從業員的角度來看。金融業從來都是聯合國，一說到錢，五湖四海的人都願意聚集在有錢賺的地方；再說得明白點，只要有錢搵，人才不請也會自來，這亦是為何投行總充滿著不同膚色、不同種族的人才。然而，過去兩年外籍同事的流失，卻對大家有著切膚般的感受。

    特首說，本港勞動人口在過去兩年流失逾14萬，之後再由消息人士放風，說當中六成屬高技術水平人士，包括大學畢業及從事專業管理層工作的人。單是「高技術水平人士」的定義，就已經令人充滿疑問，難道大學生就等同高技術？除非是醫生律師等與牌照相關的專業職系，否則怎能斷定是高技術？如何解讀專業管理層也是一種藝術，宏觀點看，有三四個下屬又是否已屬於管理層工作？一個超市經理，管理著三四個店員、三四個收銀，又是否屬於高技術水平？

    再推演下一步，即使因為流失了14萬勞動人口，而需要更多人才來填補這缺口，新提出的搶人才方案，又是否命中目標？看看身邊遠走他方的朋友，大部分是甚麼人？都是30至40多歲，有個10歲以下的小朋友，在公司做著不高不低的職位，有些少財力，但又未達到財務自由，這是移民的典型模板。他們普遍是各行業的中層，只因高層高薪厚職不願走，低層卻缺乏財力話走就走，只有中層為著下一代，才硬著頭皮走出去。他們或許都是高技術人士，或許都是世界百大大學畢業，但年薪超過250萬的，肯定少之又少。政府的這個搶人門檻，真的正中本港現時流失得最多的人才斷層嗎？答案顯而易見。

    計劃想搶的人才，極大可能填補不了流失的勞動人口階層，或許是搶人Plan的第一個失算。至於第二個失算，則是搶人策略的吸引力。住滿七年退回置業的額外印花稅？大部分在本港獲得聘書的海外專才，特別是老外，願意在港置業的其實極少，只因公司一般都有租屋津貼，甚至直接由公司租用單位居住。這措施最終受惠的，只是南下買樓、留港工作的內地專才，而這類人才在個人最熟悉的金融業，流失並不嚴重。至於年薪250萬人士或世界百強大學畢業生免簽證居港兩年，吸引力也不算大。套用「以結果為目標」的綱領，有聘書才來，這叫計劃、安全感，因為有獲聘這個結果，才會促成人才流入；沒有聘書，待獲發簽證後才來港找工作，這叫冒險，甚至連目標也沒有。

    說回最熟悉的金融業，這兩年確實有不少外籍同事離開，其中一個最主要的原因，倒不是他們不願意留港，而是公司下了聖旨，決定將他們調離香港。為何會有這道命令？玩了逾兩年的「幾+幾」隔離措施，短時間內不斷接受核酸，打齊針亦未見在外遊時獲得好處，限制了他們進行Business Trip的靈活性，當然是原因之一，但若背後財路依舊，一切都可忍受。問題核心正正是，將業務留在香港所賺到的錢，過去十年不斷減少，到疫情後更是斷崖式下跌。既然賺不到錢，又為何要將人才強留香港？而不轉移至更具前景的地區？

    至於為何貴為國際金融中心的香港，會變成「生意好呀！」的模樣，歸根究底，也與內地動態清零有著不可切割的關係。清零與否是對是錯，這是國家政策，既然二十大也已定調堅持動態清零不動搖，討論再多也改變不了甚麼，總之明白為此需要付出甚麼代價就夠了。

    香港其實從不缺乏人才，只有外資又好、海外人才又好，來港工作的最大動機，就是China Dream China Story，香港其實沒有甚麼實際上的產業，又或者說，幾乎所有的產業都是服務業，香港是一個提供金融、會計及法律等專業服務的平台，便利外資投資中國，所以政府經常說「背靠祖國」，也不完全是空話。然而疫情大舉衝擊各行各業，本來各大經濟體無一倖免，全球「攬炒」倒也沒有誰優誰劣之分；但當外國復常而中國堅持清零，此消彼長下，又是另一種從未遇過的情況。再加上清零外，還有內房爆煲及科網監管，以往財大氣粗的大戶不復見，資本市場也極為淡靜，高端金融機構陷入生意慘淡的困局。

我知，內地經濟強勁，疫情中仍保持穩定嘛，這裡沒有人要否認中國的強勁，小粉紅倒也不需要立即反駁，不過北水乾涸，金融市場一潭死水，亦是不爭的事實。外資憂慮隨即封控，復常前景不明朗，也比以往更不願意投資中國，缺乏了China Dream，香港失去了作為平台的功能，這是為何同事慨嘆「無生意可做」的慘況。金融機構管理層見無利可圖，也就更不想把人力資源留在香港。人才眼見缺乏機會，又怎會願意留在這個防控政策仍比不少地方嚴厲的地方？

    《武狀元蘇乞兒》中有句名句：「如果皇上真係英明神武，令到國泰民安，搵鬼得閒做乞兒咩？」同樣道理再反過來說，如果香港機會處處、有利可圖，人才要排隊也爭著來，想趕也趕不走。當然，香港未算「衰到貼地」，但「生意好呀」的情況已深入各行各業，就算讓你搶到人才，你能夠提供比其他競爭地區更好的發展機會嗎？又能夠提供比競爭對手更好的待遇嗎？千頭萬緒，不在於你用甚麼措施去吸引人才，而是你有幾多「錢途」可以讓人才抓緊。

羅仕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