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來是傳統消費旺季的聖誕節,在本地零售或餐飲東主來說,看來過得並不十分如意。就在聖誕前的周末,逾50萬港人出境,當中絕大部分是北上;到假期前最後一日,則有逾50萬港人回港「趕返工」。數字上的脗合,不難推斷出這群港人,大部份也是北上歡度佳節,估計幾日後的元旦三連假,類似情況還會再出現。
忘記那年盛夏,北上消費儼然已成為了港人假日的新趨向。深圳與香港雖然是一河之隔,但物價卻有天淵之別。一張紅底,在香港可能只是勉強夠在大家樂,買兩個質素不好也不壞的快餐;但在深圳卻幾乎可叫滿一枱質素不錯的美饌。一張紅底,在香港可能只夠在扭蛋機扭兩三個玩具,但卻夠在深圳逾萬呎的室內兒童遊樂場玩足半天。北上KOL鹹魚翻生,模仿者如雨後春筍,只要是被網紅推薦過的名店,每逢周末,在店外排隊等入座的,逾半均是香港人。誰說港人缺乏消費力?只是港人選擇了性價比更高的地方消費吧。
一小時生活圈的建構,沒有便利了商務人員來往中港,只因經濟一潭死水,金融中心雖然未變遺址,不過外資失卻對華投資的興趣,作為中間人的香港作用報廢,商務人員北上機會大減;不過多得了一小時生活圈的硬件,包括高鐵、大橋和更多口岸,縮減了港人北上消費的時間及車程,才能帶動北上消費的熱潮。港府不是提倡港人要擁抱大灣區嗎?港人身體力行,將夜繽紛拋諸腦後,紛紛北上真金白銀消費。逾百億的交通基建投資,促進不了北水南下,反而加速了南水北投。當然在國家層面來說不是壞事,大家都是中國人,不用分得那麼細。
別以為北上只有價錢優勢,服務態度比香港優勝,也是硬傷,但致命的是,人家連選擇也比香港多。以往對內地食肆衛生缺乏信心,對內地食物安全有疑慮的投行同事,在幾個月前一次北上後,將所有憂慮一一掃空,而且越玩越精,從此不能自拔。
室內滑雪場這類對土地需求較大的遊玩設施,想像不到在香港怎樣經營才可收支平衡。同樣需要解決土地問題才有望營運的卡丁車賽場,在香港就算有,佔地及規模也遠遠不及內地。室內動物園這類可零距離親親小動物的設施,在港開業肯定會招惹港媽丢難衛生問題,但帶著一家大細北上的港媽,到了內地卻忘卻相關疑慮,還興致勃勃地為抱著動物的子女拍攝大特寫打卡。為了方便北上,投行同事更申請了港車北上,除了方便未來尋找更偏門的娛樂設施外,到山姆、Costco掃貨後,整車掃回家也不是夢。
面對北上的挑戰,本港食肆可說是束手無策。提升服務態度或食物質素,無疑有助穩住熟客;增加餐牌選擇,亦可能帶來短暫刺激,但價格差距實在太明顯,如果租金不減,東主亦無計可施。眾所周知,本港食肆逾半收入都是用來交租,扣除租金,不少食肆本身已經是微利,又試問如何再在價格上競爭?難道真的蝕住做?
員工薪酬水平差距大,亦是兩地物價差距大的原因。打邊爐名店海底撈(6862)的一個普通服務員,就算懂得跳紅遍神州的「科目三」,月薪也不過五六千人民幣,而且海底撈已屬於中檔消費食肆,低檔食肆員工收入更低。深受連登巴打喜愛的譚仔(2217),一個「遮遮」人工已高達萬六七,是內地海底撈員工的三倍,難怪一碗「鳥勿十小」再加多杯「冬OT」,一餐消費也要最少50元,也要賣出300多碗,才夠支付一個「遮遮」的人工。
要令本港食肆的價格水平可與內地競爭,減租、減人工是唯一方法,但對本港的幾大地主來說,減租幾乎是不可接受的選項,即使在疫情最嚴峻的期間,寬免一兩個月租或許「有得傾」,但對實際租金銀碼的下調依然說不,亦有商場選擇派發各類形式的優惠券、代用券作商家補貼,但依然不肯減租,以免影響資產估值 (資產估值關乎銀行的可用信貸,即是可以借的銀碼)。然而面對比疫情期間更差的市道,還有高息引至的高昂借貸成本,除非地主實力夠強「大把錢」,寧願丟空也不願減租,否則也只能對現實低頭,減租是不能避免的結果,但就算肯減,始終土地資源有限,依然減不到內地的水平。
至於減人工,以本港物價來說也實在困難,就算如譚仔「遮遮」般月入萬六七,租樓、交通、衣食,一個月下來,能剩下來的錢已經不多了。某尊貴議員說的士司機要月入三萬才有幸福感,大部分食肆員工本身已沒有三萬月薪,早已沒有幸福感,如果因為要與內地物價競爭而要再減人工,試問若連奉上美食的服務員也不感幸福,食客又怎能要求他們有好服務態度?不過這些都是後話,最關鍵的是,若本地物價不減,減人工只會增加員工的生存危機,亦即是達不到所謂的Living Wage。要減,是要連地價樓價租金日用品物價同步減,但這牽涉到既得利益者的利益,可以斷定是中短期都不會發生的情況。
中短期?難道長期有機會?換個角度說,當本港樓價物價租金跌至內地水平,別說減人工,屆時可能連工也保不住了。愛國商人施永青曾經在兩個月前寫過一篇《施政報告要指明香港今後路向》的鴻文,說香港若要轉賽道去服務一帶一路國家,就要預期「不但就業與薪酬情況會出現莫大變化,連手上積累起來的財富,其資產價格亦會出現巨變」。一小時生活圈,讓你加快融入大灣區,「溶」入的,自然也包括資產價格及薪酬水平吧。
羅仕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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