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羅仕揚專欄】廉價的專業

今年投行或證券界的花紅好嗎？籠統說法當然是Case by Case，多差的市況，爆數Sales依舊會爆數，但行業整體情況比疫情期間差，卻是不爭事實。據非正式統計，身邊待業或失業的金融人朋友，應該是過去十多年以來最多，炒房、私人銀行或資產管理業務的，暫時尚算守得住，就算裁員，也是零星一兩個緩慢Cut Headcount；不過去年已跌至谷底的企業金融業務，新年過後「大刁」依舊欠奉。去年起已失業的行家，仍然尋覓重返業界的機會；仍然「有工返」的行家，也抱著隨時被炒、返得一日得一日的心態苟且過活。

CFA，金融界別內認受性最高的專業資格，是多少人趨之若鶩的認證。要成為CFA Charter不容易，三個Level的考試，就算生生性性，在低合格率下每次也1 Take Pass，最快也要一年多，還要加上若干年期的工作經驗。然而早已是CFA Charter的Charles，在去年IPO嚴冬被裁後，卻在過去半年的求職經驗中，覺得這個認證雖然金光閃閃，但在僱主眼中卻只是個廉價的裝飾品。

「利申，IPO已經冇得做，要等個市好轉，唔知要等幾耐，所以呢段時間搵嘅，都唔係6號牌嘅工。」本身任職投行專責IPO部門的Charles，專長係數理分析，雖然工作上也必定會有與客戶交流的時候，但更多是埋頭在數字上，如與律師們共同撰寫招股書，特別是牽涉數字的部分。說到要從數字上分析公司，Charles可說是手到拿來。

失業初期，Charles處於調整期，主力靠放風給行內的Headhunt搵工，但卻幾乎沒有任何回音。調整過後，Charles以CFA作為在求職網站搵工的Keyword，證券分析、投資顧問等的空缺並不少，但大部分空缺都是聘請5至8年經驗或以下的中低層員工，Charles對他們來說，是over-qualified。「我試過apply高級分析員嘅位，HR打嚟話Corp Fin唔算係Research相關經驗；到後來真係試Apply中低級職位，仲俾啲HR串，問我係咪40幾歲先走嚟轉行。」這樣的HR也實在不夠體貼，不禁想到古語有云：「有頭髮邊個想做熾哥？」

慢著，從Charles的經歷來看，問題不是出自CFA身上，而是出自年紀上，中年失業確實頭痕。「係，當然係年紀Concern比較大，但呢啲專業資格，唔係應該經驗越多越值錢？」是，理想情況下，哪個管理層不想請最有經驗的員工？然而現實是很多公司預算不足，只有Budget聘請有些經驗、人工又不太高的90後、00後。「唔係，你嘅理解都係錯，舉個例子，一個28歲冇CFA、做咗幾年金融嘅後生仔，同一個40歲有CFA、15年經驗的中年人，爭同一份工，人工一樣，僱主係會請個後生、唔請個中坑㗎，即係代表年齡優勢係凌駕於專業資格上囉！」Charles繼續訴苦：「我最近聽到一個HR話，而家好多金融學系畢業嘅大學生，已經考晒CFA，出嚟儲幾年經驗就Charter到，人工叫價都係兩三萬！」套用經濟學術語，這是否可以叫作「專業資格Depreciation」？

CPA，執業會計師的認證，情況亦不遑多讓。Corp Fin部門需要為準上市公司作Due Diligence，專業翻譯叫作盡職審查，簡單來說就是查數，也因此會計師在獲得牌照後轉職投行，在行內並不罕見。IPO低潮襲來，Alison成為失業大軍。「細細個阿媽話，佢做清潔嗰間公司，人工最高嗰個就係做會計，所以叫我讀會計，話有個牌點都有三餐無憂，而家呢？」伯母的教誨沒有錯，錯的只是市勢，令牌照也無用武之地。

「去報Risk Management或者Compliance工，要求講明係要CPA，但未見到Line Manager，HR已經閘住咗，話Corp Fin係Front Office，轉移到MO BO經驗要Discount。」Alison在求職上，遇到的問題與Charles相若。「走回頭路返去做Audit，等同將過去十年嘅投行經驗抹殺。就算你肯做，人哋覺得你已經30幾歲人捱唔到夜，倒不如請返畢業咗幾年嘅妹妹。」說到底，又是年齡問題。「求職網站係有好多Account、Audit、Financial Manager工，講明要有CPA，但大部分開價都係4、5萬，即係同喺Big Four出嚟，啱啱考完牌嘅人工差唔多。最後搵唔到嘢做，都會做，前提係人哋肯請先得。呢個就係CPA嘅價值。」

與IPO同生共死的，除了金融服務業外，還有律師。IPO律師在新股盛世時呼風喚雨，但周期逆轉，不少卻淪為失業大軍。曾經在兩個月前於本欄登場的IPO律師Jessica，至今依然失業，不過在盛世時儲足糧草的她，倒不用憂柴憂米，但一樣有她的煩惱。

「盲毛！最難應付就係盲毛！之前竟然有人同我講，你有律師牌，點會失業呀？去做證婚律師都得啦！佢係咪覺得，律師同掃地阿嬸一樣，掃商場同掃公園都係用同一把掃把？」要知道專責做IPO的律師，在企業併購、上市等範疇上，也有其獨得的技巧及心得，亦只會對相關範疇的條例最熟，在IPO儲了十多年經驗的律師，獨不是能轉移到其他範疇。「睇醫生都有分專科，唔通你叫個耳鼻喉科嚟同你醫性病？」專業就是這樣，當深耕得太專時，有需要時自然門庭若市，但無需要時，卻不易轉身，別人也不願意付出代價來購買你的服務。這樣的專業，算是廉價？抑或是善價而沽？

CFA、CPA、PCLL，都是無數精英千錘百鍊，在溫習、考試及歷練後才獲得的專業資格，然而在金融行業內的現實，卻有種「高峰的快感剎那失陷」的落差。當某些投行的證券研究部主管，竟然也沒有CFA資格，卻因為在該板塊內人脈夠廣、容易得到第一手消息而扶搖直上，大概也反映出，專業是廉價的，只有人脈、關係才是最值錢的。

羅仕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