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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專欄】禁食背後，真的是止浪費？
「你不乾，就是不給面子我們雷總！」雷總的得力助手小馬拿起手上的那杯五糧液，向著包括我在內的幾位同事敬酒。雖然大家實在已喝到不想再喝，但在內地商場，上了年紀的老總仍然深信「不喝就是不給面子」的老規矩。為免得失害戶，人家敬你，酒還是要喝的，而且還要乾下去，一杯而盡。
幾瓶已喝了大半的中式白酒，散落在餐桌上的不同角落，桌上還滿佈了十多款菜餚，有雞有魚還有湯羹，份量可能再多10個人也吃不完。為了保持餸菜的溫度，內地酒樓有一種比較特別的兩層式容器，下層是透氣及空置的，可以放入蠟燭或發熱鹽袋等輕微燃燒著，上層則放上菜餚保溫。或許是我突然發呆，善於觀人面色的小馬馬上察覺，更皮笑肉不笑地笑著說：「飯菜不夠好嗎？還可以再添！酒呢，我也覺得五糧液不夠好，不過幹部現在不給我們喝茅台，說要節儉，五糧液也只能將就地喝著。」
到過內地公幹的金融業同業，對上述情況或許早已見慣不怪，雖然近年因各種原因，出Trip到內地的次數大減，疫情更令今年錄得破天荒的零出征紀錄，不過我相信酷愛排場、講究面子的內地老總，即使經過幾年的進化，請客吃飯喝酒，仍然改不了叫到最好、叫得最多的習慣。也因此，即使內地現時遭受內憂外患，習大大仍有空閒將心思，放在制止餐飲浪費行為這看來極雞毛蒜皮的事上。
內地雷厲風行地要求制止餐飲浪費，不少評論均陰謀論地估計，內地在疫情及水災夾擊下，說不定已出現糧食危機；就算未到嚴重程度，當權者肯定已見到些少端倪，才會在此時做出這個看起來十分次要的舉措。說中國面臨危機，近幾年無論在甚麼媒體都很有市場，特別是一些渴望聽到「支爆」消息的受眾。有論者說，就算在環球疫情持續下需要積穀防饑，也未必嚴重到需要出動法工委制訂法律防止浪費，背後肯定有更重要的其他原因，這點筆者是同意；但將動機聯想到糧食危機，現階段看起來似乎頗牽強。
對比對糧食供應的憂慮，習大大對反貪腐的關注應該更大吧，而想進一步堵截貪腐渠道，或許就是高調制止餐飲浪費的答案。「公款消費」，意思就是利用政府部門或企業的資金，作公務或商業上的消費活動，包括餐飲、商務旅遊及客戶送禮等。公款消費一直是內地官場或商界中說不得的話題，因為當中有多少是切實的需要、有多少是借機的奢侈，甚至是通過各種方法「益自己人」或「私下落格」，根本有理說不清。打擊濫用公款消費，過去幾代領導人也曾努力過，但由於牽連的利益群甚廣，卻不容易收到成效。每逢上位者說要嚴格執行時，下位者當然略為收歛，但風聲稍緩後，一切又故態復萌。可以說，防範過度公款消費不難，但杜絕甚難；打擊違規消費雖說略有成果，但卻不明顯。
當然，幾代人做不到的事，不代表習大大做不到，而且向難度挑戰，不正是他的風格嗎？既然據說他可以背200斤麥子走10里山路而不換肩，相信要在10個省市內找出200個利用公款過度消費的官員，也肯定做得到。過去幾屆領導層每當要打擊公款消費的違法行為，減少甚至禁止高檔煙酒消費，是必然會出的一招，只因煙酒價格標價易含水份，有心人容易找到中飽私囊的空間。這輪的制約行為也不例外，茅台亦已成為犧牲品。
早在7月中，一個官媒《人民日報》旗下名為「學習小組」的微信平台，曾經發布過一篇文章，大肆抨擊被譽為「國酒」的茅台，指茅台經常伴隨着官員落馬而登上新聞頭條，而茅台經營權更被當成「搞政治攀附、撈政治資本的工具」。記憶所及，這篇文章一出，貴為A股股王的茅台也曾顯著急跌。防止餐飲浪費，美其名是為了未雨綢繆，但說是反貪腐、制約過度公款消費的第二招，亦具充分的理據。
題外話，不知大家有否留意本月初的一宗法庭新聞，指一位曾任職本港銀行高層的內地人，涉嫌以偽造單據虛報膳食應酬開支，被廉署起訴意圖欺騙而使用文件罪。案件仍有待判決，不過類似的操作，聽說在內地商界平常得很。自己與家人朋友享受餐飲娛樂，再利用單據申報公款，已屬於較低級的「落格」；買假單據再報假開銷，是中級的犯法行為；到相熟親友開設的商店及餐廳，買賣大幅標高價格的禮品及餐飲服務，再向上申報開銷，是再進一級的貪腐。這些東西不是沒有人不知道，但總有從中取利的人「隻眼開隻眼閉」，禁之不絕。
習大大要求制止餐飲浪費，若果只是屬倡議式的推廣，目的是為了防範未來對糧食供應的憂慮，只需貫徹內地慣常的宣傳方式，在各餐飲場所掛起口號式標語，再推出各項推廣計劃，或許已經很足夠；但嚴禁浪費竟然要動用到立法程序，或許就顯得不太尋常了。看看官媒對禁浪費的陳述：「以剛性的制度約束、嚴格的制度執行、強有力的監督檢查、嚴厲的懲戒機制」，就當是多心吧，如此嚴厲的措辭，說的真的是餐飲浪費？這可不是「耿爽生成器」的慣常用字。至於具體的「N-1人」點餐等機制，也可視為限制申報公款金額上限的規範。官媒文章及後的一句更加點題：「切實遏制公款消費中的各種違規違紀違法現像」，似乎為整個禁浪費活動點題，就是要通過打擊過度公款消費，達至反貪腐的目的。
當然，反貪腐肯定是件好事，無論通過甚麼方法、以甚麼名義進行，都是民眾樂見其成的事。只是可憐了被稱為「吃播」的某類內地KOL，因禁浪費而被牽連到成為打壓對象，苦心經營的網紅平台，也成為反貪腐行動中意想不到的犧牲者。
羅仕揚